AR书店视觉中国供图
关于卖书那些事儿,直播间内外的讨论一样热闹。
相比其他书店,珠海无界书店多少有一些优势:是城市里唯一一家面海的书店,坐落在一个大社区之中,有书店还有美术馆……在尝试售书新方式上,直播、盲盒、社群……哪一个都没缺席。
无界书店负责人蒋蔚觉得,偏好在直播间买书的人群和习惯到实体书店消费的人群,重合度比重并不是太高。“在直播间低价走量,书只是一种商品,它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价格;而书店的存在对一座城市的意义,绝不是和网购去做斗争。它是一个围绕书本和人生长的空间,为书籍和读者提供服务。”
从事IT软件行业的李佑怡是90后,喜欢尝试新鲜事物,对新型图书营销方式“来者不拒”。她曾经在抖音直播间买过一本悬疑类书籍,“这个博主很有气质,声音也好听,在介绍书籍时还会朗读,一下子吸引了我”。只是距离买书已经过去半年,别说读了,她连翻都没翻过。
关于卖书那些事儿,直播间外的讨论和直播间内一样热闹。
卖书,出版社和书店都很努力
无界书店的各种尝试,是当下实体书店的一个缩影。
2020年世界读书日,无界书店首次推出“无界盲盒”,受到读者欢迎,成为之后每年4月的必推明星产品;2021年“元宇宙”概念席卷而来,又打造了一个“AR无界书店”,拥有AR导航快速寻书、AR智能荐书、AR深海场景阅读等场景,同期主推科技、未来主题相关书籍;与美术馆联动办展览、沙龙、工作坊,将原创绘本根据年龄及内容分类打包为“成长能量包”出售;与企鹅兰登合作,引入出版社的经典系列书系,一边展览一边出售;开直播售书,并建立了艺术、文化、亲子三个线上社群,已开展活动62场次……
对于卖书,出版社也很努力。
作家出版社营销宣传部负责人刘强介绍,目前出版社的图书销售仍主要依靠“发行-零售”。但现在的零售有从以往的实体书店、网上书店等平台,向新媒体平台转移的趋势,销售占比及影响力越来越大。
刘强表示,特别印刷的图书,在直播带货中优势非常明显,读者可以看实物展示、听主播讲解,比如《刘文嫡绘刘心武评金瓶梅》《李博义评金协中绘三国演义》等;而短视频带货,更看重视频的文案、UP主的影响、图书内容优劣等,2021年,某百万粉丝主播带货《白鹿原》,产生近6000册销售。
新经典人文社科事业部总编辑杨晓燕认为,图书营销永远是跟当下最热的传播形式结合在一起的。20年前,图书主要通过纸媒宣传;之后随着微博、微信公众号等自媒体的兴起,出现了微博宣传、公众号卖书等;由于新冠肺炎疫情,很多线下活动无法进行,直播这一线上形式引发关注,加之图书类博主的出现,直播卖书逐渐成为图书营销中不可替代的部分;如今,抖音、视频号、拼多多、B站、小红书等都已成为重要的宣传推广甚至是销售平台。
比如,脱口秀演员李雪琴曾公开表达自己对诗人余秀华的喜爱。2021年4月,李雪琴的粉丝混剪了一则余秀华的视频,其中加入了《月光落在左手上》的购买链接。视频在抖音发布后,出版社借势跟进,引发了近10万册的图书加印,“这本书的情况虽然属于可遇而不可求,但新媒体新形式引发的图书销量增长,是此起彼伏、时常可见的”。
直播间的“极低折扣”有错吗
直播卖书动辄几万册销量的同时,争议随之而来,舆论不乏“贱卖”“盗版”等刺眼的词出现。
从事媒体工作的90后女孩刘珊珊热爱读书,线上购买是主要方式,但对于直播卖书,她觉得有点矛盾,“真正能沉下心看书的人,会去刷直播吗?”有一次,她在看抖音时无意刷到了直播卖书,点进去发现,里面几乎没有名著,仅有的一两本,还是“烂大街”的,“那次之后就蛮失望,对直播买书没再关注过”。
在她看来,直播间里卖的书多数是“一周教会你为人处世”“最高效的管理学”一类,“气质是轻浮的,直播+成功学+低价,是现在直播间卖书的统一模式吧。”刘珊珊说,“如果直播卖书能够像美妆一样,认真选品、认真解读、认真搞促销,未来还是可期的。”
在杨晓燕看来,低价就是直播带货的商业逻辑,直播间不止书的价格低,所有的商品价格亦然。“消费者为什么要在你这个直播间买?第一,他有需求;第二,便宜。主播让粉丝得到好处——最低的价格,消费者才会常来。”
杨晓燕说,大部分直播卖货的利润很薄,主播选品也比较挑剔。“有时候,如果是有一定库存的旧书,处理一下也比较合适。但主播低价促销只能是偶尔为之,不能是常态。当上中下游都有各自的利润空间,书业整个链条才能正常运转,书业才健康。”
关于直播间以极低价格卖书,刘强表示“非常不认同”。“它破坏了商品流通。其一,因为要达到‘极低折扣’,可能定价就会越来越高,所谓低折扣也就成了虚假折扣;其二,为了压缩成本,可能会影响质量,甚至专门为直播渠道定制一批低质低价的商品,出现了大量盗版书。”刘强说,新技术新方法本身没有对错,但会把利益和损害同时放大。
书业营销专家路毅介绍,如今,直播卖书已达成共识,但大V一压再压“全网最低价”,让出版方有销量、没利润。“超低价销售正版图书,在排除不正当竞争的前提下,其实是出版企业与书店的‘双输’局面。出版品牌不够壮大,少数超低价品种并没有拉动出版社的产品线,得不到实际的利润。而网络平台占据消费者大量时间,实体书店的露出机会也越来越少。”
路毅表示,现在,出版企业和书店开始尝试自办直播,有两类账号获得成功,一是切入“套装、漫画、小说”等细分赛道,在内容表达上精准输出;二是主播风格特别鲜明,形成了账号的“人格化魅力”。
在直播间,无界书店做的主要是新书推荐,让更多人在真正阅读之前了解这本书,同时以优惠折扣促进销售。“书籍是承载知识、文化与思想的媒介,比起传统的销售,这才是我们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,这样工作起来也更有趣、有意义。”蒋蔚说。
“抽两个年轻人搞搞宣传”的时代早就过去了
路毅说,出版企业也好,书店也罢,想发展新业务模式,核心难点仍在于“拥有专业人才、落实激励机制”,“抽两个年轻人搞搞宣传”的时代早就过去了。不同种类的图书适应不同的推广渠道,比如,短视频、直播中,能展示的图书品种非常有限,自然更倾向于大众畅销类图书;细分的社群,更有利于“妈妈帮、考研党、手工圈”等垂直内容图书。
马天威是北京大学哲学系在读博士生,对他来说,电子书已足够满足日常阅读需求,现在能激发购买实体书欲望的只有两类:哲学作品和画册。“哲学类的书需要反复翻阅勾画,读得很慢,不适合在Kindle上看。画册这类书对编辑的水平要求非常高,好的作者+好的出版社+好的印刷厂+编辑编排得好,我才会买。”
马天威从不看图书直播,但有一次试图购买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图书盲盒,“就是玩呗,当时出版社要搬迁,清理库存”。不过,他没能抢到。
李佑怡有一次购买图书盲盒的经历,让她直呼打开了“新世界的大门”。“我从来不看言情类书,但那次盲盒中5本里有3本都是。“钱花都花了,就翻翻呗。”没想到,其中一本让她深深陷入,“一点也不狗血,描写男女主情感的地方特别细腻。”李佑怡把这本书完完整整看了两遍,“没有盲盒,我怎么可能发现这个‘宝藏’”。
路毅分析,图书盲盒的吸引力在于“有预期范围的惊喜感”,但对读者的让利空间较小,如果执行时的创意不足,没有“内容附加值”,就不会让读者获得额外的情感体验,所以绝大多数的图书盲盒尝试都没能长久。
卖书的方式万紫千红,但卖书绝不是出版社和书店的全部。
对这些书籍营销新方式,杨晓燕认为都是有益的补充,不妨尝试,但目前传统图书销售渠道仍占主流,新的媒体比如抖音售书的整体增长量,令业内外惊讶。“书和读者的相遇方式有很多种,但最重要的是图书内容足够过硬,口口相传永远是最高级的传播方式。真正好的东西一定会被发现、被传播,找到它的读者,无论是通过何种方式抵达。”
蒋蔚介绍,目前无界书店的生存主要依靠“传统与创新并行”模式。传统指的是图书、文创以及咖啡的销售;创新包括上述提到的那些,“除此之外,也在尝试从书店向‘文化机构’的探索,比如文化课堂,研学课堂,企业、文化机构的文化空间整体策划采购服务等,增加营收的同时实现品牌价值转换”。
“新的方式卖书,销售数据是一个结果。作为一家新式书店,我们需要用创新思维去创新经营,书本销售渐渐开始向次任务倾斜。”蒋蔚说,“当书店逐渐被许多人认可,通过这份‘认可’,所促成的文化服务的项目合作,占比也在逐渐攀升,这让我们体会到‘社会效应产生经济效益’的含义。”
蒋蔚说:“在我们的理想中,书和读者的相遇可以是一见如故,也可以是相看两厌;可以是不期而遇,也可以是久别重逢,但最终都是一种‘自然而然’的很舒服自在的状态。”(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见习记者 李丹萍)
(来源:中国青年报)
[编辑:赵孝蕾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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